盛荼蘼点点头,眼泪还在掉。
他转身抱起脏了的床单,往洗衣房去。
井水浸得手指发红,他搓洗得仔细,暗红的血迹在皂角泡沫里渐渐淡去。
路过的老妈子想接手,被他一句“不必”挡了回去。
他不想让旁人看见妹妹的窘迫。
回房时,盛荼蘼还埋着头哭。
盛徽澜铺好干净床单,坐在床边替她揉肚子。
掌心的温度透过中衣传过去,带着让人安心的暖意。
“厨房炖了红糖姜茶,等会儿就送来。”
他从柜里取出月事带,布料是程茜茜早备好的软绸,“我教你怎么用。”
盛荼蘼红着脸别过头,耳尖却红透了。
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,温和得像春风:“这是长大的好事,没什么好害羞的。”
那天他没去书院。
守在房里给她讲《山海经》。
用梅花酥摆成小兔子的模样哄她。
见她蹙眉捂肚子,就换了更轻柔的力道揉着。
盛荼蘼靠在他肩上,闻着他衣襟上清冽的皂角香。
忽然觉得那些吓人的血迹也没那么可怕了。
盛家宅院的几株金桂开得正盛。
细碎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,像铺了层碎金。
盛徽澜的十六岁生辰宴没请外客。
只程茜茜在“茜语楼”备了几样精致菜色,让下人提着食盒送回府里。
程茜茜今日穿了件石榴红的织金褙子,腕间的翡翠镯子随着动作叮咚响。
她正指挥着丫鬟摆碗筷。
看见盛荼蘼像只彩蝶似的从月亮门飞进来,鬓边还别着朵偷摘的桂花。
“慢点跑,当心摔着。”
程茜茜笑着替她理了理歪掉的发带,指尖触到女儿腕间——
那里空空如也。
往日总戴着的那只羊脂玉镯不见了踪影。
她愣了愣,刚要开口问,就见盛砚书陪着盛徽澜从书房出来。
十六岁的少年已初显风骨,穿一件沧澜青的杭绸长衫,领口绣着暗纹流云。
墨发用同色发带束着,眉眼清俊得像远山含黛。
他手里还拿着本没看完的《南华经》。
看见盛荼蘼,清冷的目光柔和了些许:“跑什么?”
“给哥哥送礼物呀!”
盛荼蘼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锦盒,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,“我攒了三个月的月钱呢!”
盛徽澜接过锦盒,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心。
打开一看,里面躺着支青玉笔杆的狼毫笔,笔帽上还嵌着粒小小的珍珠,看得出选得极用心。
他抬眸看向妹妹,嘴角弯起浅弧:“很喜欢,多谢荼蘼。”
“就知道哥哥会喜欢!”
盛荼蘼得意地晃着脑袋。
忽然想起什么,又凑近了些,压低声音。
“这可是我在西街‘文宝斋’挑的,掌柜的说这支笔最配状元郎呢!”
盛砚书在旁笑道:“你这丫头,就知道给你哥哥戴高帽。”
他转向儿子,语气里带着期许,“你若能如荼蘼所言,为父也算了了桩心愿。”
程茜茜把最后一道***莲子羹端上桌,挨着盛砚书坐下:“今日不说这些,先吃饭。”
她给盛徽澜夹了块松鼠鳜鱼,又给盛荼蘼舀了勺莲子羹。
目光再次掠过女儿空荡荡的手腕,终究还是问了。
“你腕上的玉镯呢?那是我嫁过来时,你外婆给的陪嫁,说是能养人。”
盛荼蘼舀羹的手顿了顿,脸颊倏地红了,眼神躲躲闪闪地瞟向盛徽澜。
盛徽澜正挑着鱼刺,闻言动作一顿,抬眸看向她的手腕。
那只羊脂玉镯温润通透,上面刻着缠枝莲纹,是程家传了三代的物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