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正在递给陆晚晚一袋东西。
“城外条件虽然艰苦些,可至少能逃离京城,皇上的精神日渐疯癫,我恐怕也应付不了太久了。”
“与其大家都死在京城,还不如出去搏一搏。”
“这是我这段时间偷着攒下的银子,足够你们支撑一段日子了。”
陆晚晚脸色晦暗不明,过了半晌才笑着回答道。
“我知道了,姐姐还是快回去吧,不然皇上发现了,我们可就走不了了。”
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,那个没有露面的女子,是陆汀兰?
原来陆汀兰当初并没有真的要和父兄断绝关系?
阿爹一把抓住了陆晚晚的手腕。
“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,汀兰给我们送了银子?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?”
陆晚晚眼里似有泪珠闪烁。
“我,我只是怕爹爹和兄长会一时冲动放不下姐姐,再返回京城生事端。”
“而且姐姐惯会如此,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,我怕给了爹爹希望,姐姐马上又会让我们失望!”
“谁知道她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!”
“姐姐若是真的有心,大可以和我们一起走啊,她既然选择了重回皇宫,归根到底还不是舍不下她淑妃的地位!”
阿爹有些沉默,阿兄却又察觉出了其中不对。
“那过后到了安全地方,你怎么还是没有向我们提起此事?”
陆晚晚委屈极了。
“咱们一路上还要躲避追兵,还要解救灾民,我那时候太累了,就忘了这回事了,兄长难道是在怪晚晚吗?”
陆晚晚一哭,陆宪脸上更多的是不知所措。
相比于亲妹妹的抛弃,陆晚晚这个养妹一路上确实是很贴心。
或许是真的忙忘了吧。
就连围观的百姓也忍不住为陆晚晚说话。
“皇后娘娘慈悲为怀,一路上都忙着给百姓施粥,哪里有空记得那种小事。”
“对啊,听说后来皇上不是中了毒箭吗,皇后娘娘不离不弃,亲尝百草为皇上解毒。”
“她这样忠义善良的女子,肯定不会是故意不说的。”
“而且说了又有什么区别,陆汀兰就是蛇蝎心肠,就是视天下百姓为刍狗!”
“就算她良心发现给自己家人送了银子,可是你们难道忘了她是怎么对我们的吗?他可是把我们的救命粮全都抢走了啊!”
群情激愤,阿爹和阿兄也没有再追究下去。
而是都想继续看,在他们离开后,我又作了什么恶。
天幕上,我正躺在疯帝怀里,与他一起在官兵的保护下巡游。
路上到处都是饿死的百姓,我却大口大口吃着荔枝,略微有些不新鲜的,都会被我吐到地上。
有饿极了的人,会一拥而上争抢那一抹甜味。
场面无比讽刺。
就是现在,想起当初的凄惨,也有好多人没忍住流下了眼泪。
“真是一骑红尘妃子笑!”
“大灾之年他们还这样奢靡,难道就不怕遭报应么?”
疯帝不怕遭报应,他甚至派官兵,把百姓家里最后一点种粮全都抢走了。
“朕怕爱妃吃不饱,这些粮都要存到皇宫里才行。”
百姓因此又多饿死了不少人。
在场好多人都是这一次失去亲人的,他们捡起地上的石子,就往祭台上砸去。
我虽然是灵体,可是在这一刻,却是真真切切感到了一阵痛意。
抬头看去,原来天幕上的我,此时也正在遭受着毒打。
现场的百姓们见状,突然停手了。
“你们快看!”
只见疯帝正坐在龙椅上,指使一群侍卫对我拳打脚踢。
鲜血模糊了我的双眼,我却忍着痛进言。
“陛下,若是百姓全都饿死了,您还有谁可以统治?”
“只要挺过了这次旱灾,他们都会感恩您的!”
疯帝不屑一顾。
“朕要他们的感恩做什么,朕要的是粮食!”
“谁知道这见鬼的天灾什么时候才能过去,粮食给百姓吃,那朕吃什么?”
“你这个贱人若是再多嘴,就把自己的那份给出去吧。”
我躺在宫殿房间,整整三日滴水未进,整个人饿得形销骨立,也只能省下一点余粮,根本不够分给百姓的。
在绝望中,我想起了爹爹曾经的教诲。
“史书上曾经也有过几次天灾少粮的情况,当时负责赈灾的官员给百姓的粮食里掺了石子,一直为人所诟病。”
“但是掺了石子的粮,也是能救人性命的,那些粮脏,不缺粮的达官贵人就吃的少了。”
“到了百姓嘴里,就算掺了土块,也能救命啊。”
我打起精神,偷偷跑到宫里的粮库,抓了茅房四周的秽土碎石,忍着恶心掺到了粮袋里。
等疯帝发现了几袋脏粮后,我装作服软认错,提议玩人狗游戏。
让百姓全都学狗的样子趴在地上舔食这些脏了的粮食。
疯帝最热衷拿人当狗了,果然同意了我的主意。
那一日,大街上尘土四起,我陪着疯帝在城楼上,看着无数百姓失去尊严,像野狗一样在土里刨食。
我看着眼前的一幕,露出了微笑。
“阿爹,你说的为生民立命,汀兰一直没有忘,只要有我在京城一天,就会承袭祖训守护百姓一天的……”
所有人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。
“这,怎么会是这样……”
“妖妃难道不是为了戏弄我们么?”
此时终于有人回过味儿来了,一个干瘦的汉子对着祭台跪了下来。
“当初,我就跪在地上捡土里的粮食吃,那滋味是恶心得很,但是我的确活下来了,不止我,还有我儿子、我邻居,我们都是学狗刨食才活下来的。”
“你们读书人不是常常说什么,君子论迹不论心吗?陆汀兰就算是真的想羞辱我们,可至少她的确是避免我们饿死了。”
“如果没有她那一口狗食,我儿子的小命,恐怕就没有了!”
汉子的话有两重含义,百姓没有吃的,许多人已经开始易子而食了。
那点脏了的粮食,绝了他心里的一丝恶念。
阿爹此时也早已经老泪纵横。
“老夫记得,汀兰启蒙的时候,我给她讲过什么是大义,她没有忘,她还是我们陆家的女儿!”
“是我们错怪她了!”
此时一个穿着简朴的妇人站了出来。
“就算陆汀兰真的有心给我们饭吃,可后来她给北夷人开城门又是怎么回事?”
“你们家里难道都没有妻子姐妹女儿的么,你们难道忘了她们都遭受过什么罪了吗?”
“陆汀兰就是个不要脸的汉奸,永远永远都洗不白!”